竹叶青不青

情出自愿,事过无悔

【楼诚联文/蔺靖】千里不留行



*如您所愿,献给最好的蔺靖和楼诚


*这不是我平时的风格,但我很用心的在写了,有不好的地方请见谅…我爱他们!

@mimi剑雨秋霜 请咪太查收~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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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裁决了莱阳王萧歇不到半月,大梁陛下就像那枝头上迅速枯败的秋叶,一病不起了。秋风萧索,御医一个接一个地被请入养居殿,诊脉,又一个接一个地被请出,踉踉跄跄,一脸土色。


  梁帝年少时,于一片懵懂之中,失了至亲至爱的皇兄与好友,从此与被放逐者无异,及年盛时,又经手足相残,踏故友血骨,他在一片血雨腥风中,逼得生父跌下神坛。如今,他年老了,命运仍不放过他,安排他亲自下令斩杀了自己的幺子,他的歇儿。


  那日凄风苦雨,萧歇被送至闹市斩首。临死前,他目光如炬,无丝毫悔意,一如在会审时的目光一样。他毫不避讳地,甚至是仰天长笑着地告诉梁帝,他有多恨他。


  高大主台之上,厚重龙袍之下,梁帝面色如常,坚毅的脸庞上没有动容,连眼睛,也没有眨一下,只是从来笔直的身形,似乎颤了两颤,略微弯了些。


  山高一丈,水冷三分,天子为龙置九天,冰寒从来是寻常。萧景琰就像悬于九天的一把利剑,被胸中烈火焚烧,又为茫茫冰雪凝华,反复煎熬着只等待最终被齐腰折断的那一刻。


  现在,那一刻就快到了。


  滨州驿馆,蔺晨收到一只空白信封,信封里夹着一枚银色耳夹,小巧精致。这是前不久…皇帝刚从他这里要去的。


  那时皇帝左手贴在他的左耳耳夹上,轻轻取下,右手执一把温润玉梳,一下下为他梳理头发。


  月色如练无边,从皇帝的指间漏到蔺晨柔软细腻的发丝上,再如烟般缓缓晕开。皇帝颇有耐心地将散乱发丝一一梳进掌心里,为蔺晨束起一个整洁端正的发髻。蔺晨虽散发久了,此时看上去居然也没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,甚至还有些雅致。


  “先生也老大不小了,再披发,不成样子。”皇帝将耳夹藏入袖中。


  蔺晨瞄了一眼,乐了:“束发便束发,偷摘人家耳夹做什么?没个君王风范。”


  若放在从前,皇帝必然会恼,但现在他似乎是累了,只是倚着床杆坐下来,低声道:“给我罢,蔺晨。到下面去的时候,好歹有它陪着我。”


  蔺晨眼里神色微闪。他知道,萧歇对于萧景琰来说,是最后一根稻草了。他牵起皇帝双手,轻握住:“用不着它,我自会陪着你。”


  皇帝笑了,经年积攒的天子凌气在蔺晨面前总是散落到一点也不剩,他眼角的纹路细细荡漾开来,“阁主是老糊涂了。”


  他们眼神交汇,停顿了那么几秒,便好像说了千言万语般,一切都不言而喻。


  蔺晨也笑,“当真是糊涂了。”


  官道旁的树上传来三声鸟啼,像是乌鸦的声音。蔺晨看去,却是没看到什么踪迹。他将耳夹攥在手心里,匆忙牵马而去,一阵风晃过,已不见他踪影。


  萧庭生领着平章,和萧歆一起跪在龙床前,已经泪眼双垂。皇帝睁着眼,脸色灰青,再无回春之色。该说的都已说尽了,但他还不能合眼,他还要等一人。


  他脑海里盘桓着那人的一言一辞,一颦一笑,一喜一怒,几乎是固执地不肯离去。


  蔺晨年轻时,爱吵吵闹闹,表情生动,肢体夸张,明明比萧景琰小,却总爱执着扇子数落过来,指点过去。那时萧景琰感到新奇,他原本孤寂闷苦的生活中,不经意间吹进了一股鲜活的,饱含着生命张力的春风,是…枯木逢春,久旱逢霖。


  萧景琰曾经歉疚,“难为先生…我本是沙场粗人,不仅没意思,也不会哄人,更不懂什么风花雪月…”


  蔺晨替他研墨,笑,“你没意思,我可有意思,你不会哄人,我自会哄着你,你不懂风花雪月,正好,我才能可着这一点欺负你。”


  萧景琰似瞪非瞪看蔺晨一眼,蔺晨心下好笑,脸上一绷,抄起了扇子,“萧景琰,你今天好端端说这些,莫不是看我三天两个月的过来扰你,嫌烦了?”


  “怎么可能?”萧景琰立刻急了,“先生何出此言?先生走时,我便日日思不能寐,想念你还来不及,又怎么可能会烦你?”


  如蔺晨所料,萧景琰想也没想就一头钻进了套里。蔺晨听到想听的话,自是满意,他笑呵呵递笔给萧景琰,“陛下请吧,今晚我在,到了晚间您可就没时间了…”


  皇帝这才执笔,心里却还思虑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,伤了先生的心。


  窗外枝丫上的黄叶只剩下两三片了,风一吹,它们就瑟瑟发抖。等到蔺晨终于揽着平旌冲进来,也就只剩下一片。


  平旌对萧景琰向来亲昵,凑上前去不住喊着皇爷爷。萧景琰勉强笑了笑,他看平旌的眼睛,突然想到一个很久都没有思念过的人。为着这个人,蔺晨从前与他堵过不少气,却也是为着这个人,蔺晨对他始终难以袖手旁观,直到后来...后来,他们便成了春树与暮云。


  渭北春天树,江东日暮云。


  养居殿内一片啜泣之声,萧平旌被萧庭生抱了下来,一起跪在地上,便只剩蔺晨还痴立着了。


  皇帝拉过蔺晨的袖子让他近前,其余人便自觉退了下去。蔺晨的眼睛向来好看,装着泪水时亮如琉璃,萧景琰坐起来,靠向蔺晨的肩膀。


  “我以为,等不到你了...”


  这后半生,他始终都在等他。


  那人归时他便迎,那人欲离他便送,左不过,都是一个等字,这个字眼,好似已凝结成了萧景琰的命格。


  等到最后,两鬓斑白,蓝桥春雪君归日,秦岭西风我去时。


  蔺晨用衣袖擦了眼泪,他试图像从前一样调笑,却是声音都打着颤:“陛下要说的我都知道,无非就是让我帮你…帮你看着这帮不肖子孙罢了。”


  “不是看着他们,”萧景琰轻咳两声,肩膀发抖。他的眼神突然悠远苍茫起来,“不是他们…”


  “是…大梁。”


  是朕的,山河...万民。


  家国四十年,山河三千里,这些早已镌刻进萧景琰与蔺晨的岁月与记忆。莽莽江山百姓,萧景琰此时终于可以放下,可他却早已放不下了。


  从前蔺晨走遍河山万里,看遍奇伟瑰丽,笑称带着他的那一份,如今他求蔺晨,求他再带着他,走遍川泽寰宇,去看一眼那些已经融进自己生命里的,最重要的牵绊。


  蔺晨又哭又笑,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难看,他只想让萧景琰安心。


  “好,这江山…你我共守。”


  “无论是这一生...还是下一世,永生永世,我们都一起守护她…总是不会寂寞的。”


  只是景琰,下一世,所有的一切,都让我替你担着。


  梁帝微微点头,他目不转睛的看蔺晨,既懵懂痴怔,又情深缱绻,他看着蔺晨,吐出最后五个字,像叹息一般萦绕进蔺晨心头。


  他说:“终是...我负你...”


  皇帝薨了,啼杀流莺,终难回。


  外面的人冲进来,蔺晨便将萧景琰放回龙床,最后深深看了一眼。他想,从此以后,便真得只能是碧落黄泉,两难知了。


  再忆初见时,金风玉露初相逢,那人着一袭红袍,于疾风狂雪中匆匆御马而来,下马,拱手行礼,再抬眼,那双清凌凌湿漉漉的眼眸,像两汪清泉。


  琅琊阁阁主蔺晨,是琅琊阁总共十一代阁主中唯一一个没有子嗣的。他的一生几乎都在漂荡,早年是跟着老阁主游荡,中年是随了自己不羁的性子,而晚年,则是为了一个已经不在这世上的,却要他花光余生所有时间去思念的,大梁先帝。


 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走遍大梁江河,他也再未披散过头发,有人调侃他,“怎么好端端的,却改了风格?”


  他只是摇头笑道:“老大不小了,再披发...不成样子。”


  1939年,明楼回沪,在上海周佛海公馆与明诚碰杯,神情肃穆。


  “只要能打败敌人。”


  “只要能取得胜利。”


  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。


  事了拂衣去,深藏身与名。


  千年风骨,亘古不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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